只因浮生如夢

　　書太多了，常有一種，弱水三千，只能取一瓢飲的感嘆。

　　雖然自責，也有一種好險，有這甜美的一瓢。今日不讀書，怎麼對得起勤學的前人。

　　農曆年後，一個朋友離世。癌症。

　　很悲傷的消息，我開始更深地想像生死這件事情。今天逛著以前的臉書的一些訊息，看到這個朋友，給我按了「讚」。我不由得點進去他的檔案。看到了好多人，留了很多話。我是一個不稱職的朋友，沒有回台北送他最後一程。常常啊那一陣子，想著自己跟這個朋友少數的互動。互動是不多的，但朋友離開的時候，我比自己想像中難過很多。我想，應該是因為年紀大了，多愁善感了。也是因為，我想這個朋友，是對我很好的，總是會啊，在我約的時候，他也出來相陪。特別是這樣吧，一個人走了，跟自己連結的人，又少了一個啊。

　　我將視窗拉下，緩緩拉下，很多人的留言一個一個過去。然後，我看見了他生前寫下的一些隻字片語。看到了第一則，我就不敢往下拉了。

　　原來人啊，原來那些文學教養裡面，告訴我們的事情，多多、少少是真的。人是不會死的，人有些東西留下來了，人是不會死的。

　　我突然想到魯迅寫父親臨終，他不停喊父親的名字，他說那是最大的錯處了。其是兩個事情是沒有關係的，可是我感覺到一種愛的荒謬，人對於另外一個人的感情的荒謬，常常是出於一種欲望和害怕，所以我不敢往下拉了。一方面又怕死者離開，一方面，又希望他們好好的走。那其實是一種很自私，卻又是愛的方式。

　　困頓的時候，特別感覺到念中文系的好處，今日的苦啊，過去總是有些人已經幫你一把了。

　　今日帶學生讀〈東軒記〉深有感受。

余既以罪謫監筠州鹽酒稅，未至，大雨，筠水泛溢，蔑南市， 登北岸，敗刺史府門。鹽酒稅治舍，俯江之漘，水患尤甚。 既至，敝不可處，乃告於郡，假部使者府以居。

　　開頭就好美，從今日的眼光來看，好像現代小說的開頭一樣，大雨滂沱，簡潔內斂，隱喻了一種徬徨無助的困頓，原來這種感受是沒有時差的。

余昔少年讀書，竊嘗怪顏子以簞食瓢飲居於陋巷， 人不堪其憂，顏子不改其樂。私以為雖不欲仕，然抱關擊柝，尚可自養， 而不害於學，何至困辱貧窶，自苦如此！ 及來筠州，勤勞鹽米之間，無一日之休，雖欲棄塵垢，解羈縶，自放於道德之場，而事每劫而留之。 然后知顏子之所以甘心貧賤，不肯求斗昇之祿以自給者，良以其害於學故也。

明天要回台北掃墓去，爸爸會順路載我回來，所以我準備了一些東西，請家人帶回台北。

從碩三開始吧，我意識到自己，不會在埔里一直待下去了。最後一兩年吧。搬到新的地方之後，以前的海報，沒有貼起來，要回台北了吧。擱著的明信片，沒有貼起來，要回台北了。早上打開窗，看了四年的金谷豐風景不再，我倒數著回台北的日子。

從上學期，每次回台北，都用行李箱，戴一些書回家，以前太愛買書了，書帶也帶不完。大二、大三，跟碩一是買書買最多的時候，打工打得多，錢都拿去買書，每次回台北，寄個一箱回埔里，久了，也就不好帶。

打工打得多，書買得多，沒有時間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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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生活，常常在追求的是一種平衡。喜悅、歡樂，而不過度；悲傷、沉溺，也不過度。

　　最好的時候，他們維持在一個平衡點中，苦悶，內向，沉默，焦慮，常出現，是很正常的，大多的時候，需要一些耐心。開心，動情，急於分享，感性的時候，或者之後。

　　鄭有傑先生的新影集《他們在畢業的前一天爆炸》，定位似乎是一個青春的故事。但其實應該是一個青春提前結束之後的青春故事。陳浩遠的家裡破產，林筱柔的秘密等等，他們天真年代某種程度上都提前結束了。然後，被放進了不合時宜的教育環境裡面，導演從這裡要觀眾看見他們的樣子。從這個視角裡面，青春被比較尖銳，且複雜地看待。

　　研討會之後，我的生活回歸念書與運動，如果十年以後，我的生活還是維持著高質量的閱讀與運動，我會說我美夢成真。

　　學期初的時候，有兩個工作擺在我眼前，一個是我作了很久的國文TA，另外一個是研討會的助理，我選擇了後者，因為錢多了一點，而且我沒有嘗試過，後來的事情就略過吧。前面那個工作，可以讓我認識很多新生，後面那個工作可以讓我跟碩班與博班的同儕更加熟悉。事實上，跟任何人更加熟識，都不是我喜歡的事情，我想我不是值得別人認識的人，所以也不需要跟別人熟悉吧，我喜歡陌生，陌生美好。

　　最近，運動的緣故，我生活的路線，除了圖書館跟人院之外，多了體健中心。從體健中心的後門走到宿舍，我想到7-11買個吃的東西，我從來不知道7-11到宿舍的馬路口，多了一個管制的路擋，妨礙了我的動線，我開始不知道該怎麼比較快到7-11，大的7-11在我印象中，這學期是第三次進去，第一次純粹是因為聽說他改裝特意去看看，我的生活太無聊，很少超出人院的。

　　發現我自己居然找不到素食的微波食品在那裏，在大7-11來回找了好一陣子，才找到，而且居然有素水餃跟冰地瓜，這些都是人院7-11沒有的東西，我用一種新奇的眼神看著新7-11，他從來就沒有進入我的生活圈。

　　買完東西之後，我想找地方坐下來吃東西，新7-11櫃台側邊有坐的位置，可那是四人座，我只有一個人，我想還是坐到窗邊好了，那都是獨立的位子。剛坐下去我就後悔了，怎麼會坐這個地方，跟路人對看呢？多尷尬的一個位子啊！窗前的位子平常有人坐嗎？我忍不住開始好奇，但仍很鎮定的吃完我的東西，有一包水餃跟三個地瓜。

　　拿到陳雅君的筆記，好像回到三年四年前我們的大學生活。

　　合著那份包裹，還有一張聖誕卡，把過去的筆記當聖誕禮物借我，真的是很厲害的想法！

　　上面娟秀的字跡，讓我想到以前期考前，都會把筆記借我的陳雅君，我的懶惰如故，她的認真依然。這份講義好像我們回到了那個天真的年代，讀了陳雅君的筆記，就好像上了課一樣。

　　我想起大家都還在這個地方的時候，分享著天真的人情和天真的世故，兩地分離後，磨練多了一點，聯絡少了很多，共享的筆記，共享的那些對於學術的景仰，共享著謙卑，共享著那些，互相幫忙的事情，共享著那些我們跑來跑去的大學，和之後。

近日身體的不適，以及與人相處，言語的交鋒，讓我十分疲憊。尤其是身體多處的毛病一直沒有好的完全，影響我的情緒。我感覺到一種低落。

身體的不適打斷最近的閱讀。騎機車的時候，我又看著這個小鎮，我熟悉的地方，吹著變冷的風，東北季風又下來了。很不好受的時候，我想到有些人奮力為我打開的窗，或者嘗試為我張開的濃蔭，讓我很難繼續思考下去。

好幾次，最近已經好幾次告訴我自己，我必須要我最近的生活作一些改變了，身體一直給我不同的警訊，或者我應該做些什麼。

如同近日的閱讀，一直還看不到收尾，一直等不到夜晚的結束。

　　這次回台北，我終於領到薪水，大肆買了一大堆書回家，很久沒有好好買書了，實在很開心。

　　但這次最主要回台北就是去看電影。真的是超級緊湊的，星期三我一回到台北11點快半，我就先去台北買書兩小時，一點半多去坐車跑去長春看了第一部：《沉默的靈魂》，看完出來剛好三點五十分，我馬上去買了《告白》，三點五十分的場，一點也沒有休息，快六點出來之後，馬上再去買了六點二十分的《當愛來的時候》，這兩部都是院線片，看完之後再衝微風看茱麗葉畢諾許的《愛情對白》。一連串的電影轟炸，我只能說好險我挑片不錯，基本片子都很好看，所以我都沒有想要睡覺的感覺，每一部都很好看。

　　本來覺得第一天瘋了，第二天也沒有不誇張，第二天看了：《狂浪少年搖滾夢》、《鐵雞諜網種情花》、《春風沉醉的晚上》、《我也愛你》；第三天看了《半點好男人》、《悄悄告訴你》、《霹靂來唬秀》；本來第四天還要去看《黑市換換愛》，可是有點發懶，就沒有看了。

　　本來準備要去看《第四張畫》，可是時間老是搭不來，就沒辦法看了。

　　現在要說一下我的前三名拉哈啊：

　　剛剛整理以前的光碟，一堆很雜亂。音樂、電影、照片等等。想起我的美好的觀影年代，大概是大一跟大二的時候。這些光碟也大多是那時候累積起來的。

　　我必須老實承認，大多數的男人真的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，當時會努力看電影，是喜歡上一個愛看電影的女生，為了討好他，跟他有很多的共同的話題，所以那時候看了一些電影，溫德斯、安哲羅普洛斯、庫斯杜立卡、小津........都是在那時候看的，電影的知識也是那時候注意的，後來半點也沒有增加了。後來增加的大多是經歷，更搞清楚某些電影。

　　想一想，那真的是我美好的觀影年代。下課沒事就跑去語文中心看電影。那種日子，真的很難再有了。以前還會拿著一個筆記本，因為很多電影是錄影帶，也找不到存檔了，一邊看一邊寫筆記，把喜歡的電影台詞記下。後來還常常去翻這些筆記，有些筆記也就不見了。剛剛翻到了其中一本，溫德斯《欲望之翼》某些人道關懷的片段，還記下了《地下社會》一些歌舞的詩句。

　　那時候，一股腦只想搞懂這些電影，從沒想過自己的生活，從沒想過真實的人生，算是很簡單的。為了某個電影哭，為了某個電影愉快，為了某個電影圍繞自己兩三天。都是那時候。

　　可以看電影的時候。

　　今天陪一個朋友去看房子。

　　沒想到我的人生，居然有看房子的一天，雖然是陪人家去看拉。感覺就是很奇怪，進去之前，朋友對我說：It's another world，他的意思是說，這是外一個世界了吧，跟我這種學生比起來。

　　一兩年前，還在我房間抽煙喝酒的朋友，居然要買房子了。買房子真的很像「大人」會作的事情，而我的朋友居然開始作這件事情了，真怪異。

　　我沒有說也。第一間房子三樓的一個有落地窗的小閣樓，外面很像可以弄個小花園，就是我夢想中的房間。

　　很想有個自己的房子，那也許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。

夜間的夢。

夜間的夢，怎麼大多都忘了。那是一個長髮的女孩，她想跟我走，甩開了很多事情，我們離開。走得很急。我們經過一大片草原，爬上一個山，山坡危殆，她跑著一不注意，就跌下山，我看著她長髮的頭和黑色的身翻滾。我奔下山，將她扶起，她意識不清，身上都是黑青和血，我想著送她到醫院，我想著我身上沒有錢，我想著怎麼辦，這個荒野太廣，走不出去。這女孩怎麼辦，我對她有責任，她跟著我走的。

我就醒了。那女孩怎麼辦？